文\海南日報記者 劉寧玥

不久前，科研工作者在西藏察隅縣找到一棵云南黃果冷杉，測量高度為83.4米。這是目前中國的最高樹，比海南的最高樹高34.4米，高度差相當于11層樓。

科學界將70米以上的樹稱為巨樹。為何具備光照、水分等天然優勢的海南，沒有孕育出巨樹？

(相關資料圖)

中國最高樹——八十三點四米高的云南黃果冷杉等身照。“野性中國”工作室提供

海南為何長不出巨樹？

海南是一方充滿恩賜的熱土。熱烈的陽光、豐沛的雨水給予生命最原始的能量。豐富的地形地貌，為多樣性的物種提供了生存和繁衍的空間，這是否意味著中國最高的樹就在海南？

然而，隨著兩則中國最高樹的消息傳出，人們才意識到，海南熱帶雨林中，樹木看似遮天蔽日，實則并不算高。

今年5月，西藏墨脫縣發現一棵高達76.8米的不丹松；8月，西藏察隅縣發現了一棵云南黃果冷杉，經中國巨樹科考隊測量得出樹的準確高度為83.4米，創下了中國最高樹新的紀錄。

據2020年6月海南公布的《全省一級保護古樹和名木名錄》，目前已知海南最高樹位于霸王嶺，是一株高達49米的紅花天料木，比與西藏那株云南黃果冷杉要低34.4米。

驚人的高度差引發廣大雨林愛好者的熱烈討論。海南熱帶雨林國家公園推出一期科普視頻，海南大學林學院研究生陳枳衡解答這一疑惑。

“主要還是基因和環境導致。”陳枳衡解釋，不同的樹種之間植株高度差異很大，以同為龍腦香科的植物舉例，西雙版納的望天樹普遍能達到40米至60米，一些個體甚至能突破80米，而海南的坡壘、青梅與鐵凌普遍為20多米。具體來說，這是樹種的樹干機械強度和蒸騰作用能把水分送達的高度決定的。

環境方面，海南水熱充沛，卻多臺風雷雨，缺少深山峽谷這樣的“避難所”，這使得海南的樹很難達到內陸巨樹的高度。“當然，可能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環境壓力，在自然選擇下淘汰掉了‘高樹’的基因，才形成今天海南這樣相對‘矮化’的熱帶雨林突出層景觀。”陳枳衡說。

“霸王嶺歸來不看樹”

樹木的保護和觀測，一部分靠林業部門和專家協作，日常巡查、維護，也有定期組織的大型調查。每當護林員巡山時，林業部門的定位系統啟動，跟蹤記錄一天的巡山路線。每遇到珍稀樹種、高大古樹，護林員就會隨手拍照打卡，周而復始，便織出一張大而全的數據網。

比智能化手段更早鋪開的，是由林業專家帶頭組織的科考調研。20世紀起，專家們便像父母記錄初生兒的成長一般，對雨林物種進行調查和記錄。根據海南史志記載，有關調研主題往往為生態修復、造林、珍稀物種引種栽培等，過程包含對樹高的測量。

海南熱帶雨林國家公園管理局鸚哥嶺分局工作人員米紅旭，負責轄區內的生物多樣性監測、生態修復等。2012年，他來到海南，參與的第一個項目便是扎進瓊中黎族苗族自治縣什運鄉的深山老林中，測量科研樣方內每一株胸徑超過5厘米的喬木的有關數據。

更容易找到“海南最高樹”的調查來自全國綠化委員會的統一部署，海南曾兩次在全省范圍內開展古樹名木資源普查，推出全省古樹保護名錄，詳細記錄這些樹木的位置、樹高、胸徑、樹齡等。

海南熱帶雨林國家公園霸王嶺林區的這株紅花天料木（母生樹），是目前發現的海南最高樹。符宇群 攝

“從事林業勘察一般隨身攜帶測高器，以及胸徑尺等工具，需要更高精度的結果時再用上無人機等遙感類科技。”陳枳衡補充道，測胸徑指的是測距離地面1.3米左右高度的樹干直徑，這個高度剛好與成年人的胸部齊平，因此叫胸徑。熱帶雨林的大樹往往朝四面伸出張牙舞爪的大板根，不便測底圍，到胸徑這一高度的干徑圍往往趨于穩定。

根據普查，除“海南最高樹”紅花天料木外，還有18株喬木突破40米大關，包括托盤青岡、海紅豆、曲梗崖摩、高山榕等，大多孕育自霸王嶺。

“霸王嶺歸來不看樹”，此言非虛。一方面，霸王嶺位于海南島西部，氣候相對干旱，受臺風影響小；另一方面霸王嶺腹地有大片未開發的原始林，使得更多古樹免于砍伐。

紅花天料木生命力極為頑強。一株紅花天料木被砍伐后，會有許多幼苗從樹樁根部萌發出來，其中約有3—6條能長成大樹，越砍越長，越長越快。因此，這種樹被海南人親切地喚作“母生”。黎族人生下女兒后，會在房前屋后種植數量不等的母生樹，待女兒出嫁時取木材打制嫁妝。

海南這棵最高樹紅花天料木極有可能得益于生長在人跡罕至的霸王嶺腹地，免受砍伐，存留至今，約有千年之久。

怎樣測量“中國最高樹”？

揭開“中國最高樹”的神秘面紗，純屬無心插柳。

2019年，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郭柯研究員團隊成員、中科院植物研究所博士研究生王孜到西藏察隅縣附近的森林進行植被調查時，遇到修建219國道的工程勘探隊，對方說起河谷深處營地中至少有三棵在80米以上的高樹。

王孜自小對巨樹興趣濃厚，格外留意這條線索。今年5月，他重游故地，通過無人機，捕捉到一株云南黃果冷杉，“明顯比整個森林高出十多米”。經無人機測算，樹高度約為83.2米，遠遠超過當時已知的最高樹禿杉和不丹松等。

這個發現令王孜欣喜若狂，但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個巨大的挑戰——目前全球公認的巨樹，必須通過機械式的直接測量法：由人爬到樹頂，確定最高樹梢高度后，再將卷尺直接放下，下垂至地面測量，測量結果最為精準，然而危險系數極高。

經過3個月的準備，王孜聯合攀爬指導蔣俊文等人，挑戰人工測量。蔣俊文提議，由于云南黃果冷杉樹頂主干較細，攀樹人員最多爬到距樹頂兩三米的地方，再用韌性較好的魚竿“去碰樹梢”，最后加合起來測量高度。

團隊選擇利用無人機將繩子甩向高處的樹杈固定，沿繩攀爬的方式。一開始爬了30多米高，之后每上升3米至4米，就用去4個多小時，攀爬至80米左右，樹干只有大腿粗細，難以負荷幾名科考隊員的體重，才伸出一根魚竿，對照樹頂最高處的位置到隊員攀爬高度之間的垂直距離，在魚竿上做記號。

綜合卷尺和魚竿的測量數據，中國最高樹的高度被確認為83.4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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